吴爸爸、冷妈妈

吴爸爸、冷妈妈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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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 童年,很多人爱着我。

        我在小县城的老街道长大。除了自己家里人,我的街坊领居也都是平凡可亲之人。其中有一对中年夫妇,男的姓吴,女的姓冷。他们家和爷爷家一街之隔(爸妈工作忙,白天将我交由爷爷照看),穿过那条窄窄的、铺满六角形方砖的老街道,进入一条小巷子,巷口十米处,就是他们的家。

        以前的人结婚早,要孩子也早,他们家有一儿一女,在我5、6岁时,他们的儿女都已成年,不过他们正当壮年,身体也很好。他们待我非常好,既像待女儿,也像对孙女。

        他们家还有一个比我小3岁左右的的小男孩,是我童年很好的玩伴,是女主人弟弟的小孩,一直寄养在他们家。从我记事起,我就经常在他们家厮混度日,并且称呼他们:吴爸爸、冷妈妈。

        吴爸爸好像退休了,最大的爱好就是钓鱼。他常常跨上他的老旧自行车,扛着吊杆,晃晃悠悠出发去郊区,一去就是半日或一整日,钓回鱼自己从来不吃,总笑呵呵地分给左右邻居。小时候,我吃过不少炸得香香的小鱼,喝过不少熬得白白香香的鱼汤,都是吴爸爸送的。

        冷妈妈勤快能干,做事风风火火,麻利干脆,她自己在老街上开了一个小小的作坊,里面绞面的大机器有两层楼那么高,终日轰隆隆地响着,白白的面粉吃进去,吐出来的却是细细的面条。这件事让幼小的我无比着迷,常常在大机器前面一蹲就是半天。

        现在回想起来,我常常趁冷妈妈不注意,抓一把细细白白的面粉把玩,其实我大可不必这样,因为冷妈妈就算发现我干的“坏事”,也从来没有因此阻止我或喝斥我。我在她这里,收获了最初的信任与宽容。

        冷妈妈带孩子很有一套,后来她没有那么多精力打点面条作坊时,就将作坊盘给了别人,闲下的时间就帮别人带带小孩。她喜欢小孩子,带孩子也很有一套自己的理论和方法。简单说,就是:只要不危及生命,什么都可以让小孩子试一试。

        我长大后,我爷爷还津津乐道的一件事,就是一次我在冷妈妈家的作坊前,看见一盆鳝鱼,可能是小商贩临时请她帮忙看管的,她是个十分热心之人。我第一次见到这扭来扭去的玩意儿,无比好奇,盘桓很久不愿离去,想伸手去抓又吃不准。冷妈妈看见了,就用很轻松地语气对我说:去,抓一条给你爷爷下酒。我听了,立刻伸出小胖手,抓起一条就往家跑,到家扬起鳝鱼,得意洋洋地对着爷爷一伸手:爷爷,给你下酒!我爷爷哈哈大笑,说这个孩子胆子真大,才2岁多,蛇似的鳝鱼也敢抓。从此成为他老人家觉得自家孙女“天赋异禀”的诸多证据之一。

        这件事给了我极大的积极暗示和鼓励,从此我就成了一个憨拙胆肥之人,什么都敢去试一试,小时候因此吃过不少苦头,但收获的乐趣更多。

        还有一件事,也可以印证冷妈妈“无为而治”的育儿理念。

        在我长大后,一天冷妈妈在我家和我奶奶闲聊,邻居家3岁多的小男孩盯着爷爷家高高的木门槛一直在看,老式的木门槛,天天有人跨进踏出,即使每天清扫,中间的凹槽也积存了不少灰尘。我正稀奇满是灰尘的木门槛有什么好看,就见小男孩伸出手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抠出门槛中的灰尘,放进嘴里吃起来。我立刻大惊小怪地叫起来:好脏!别吃!

        冷妈妈闻言,看了小男孩一眼,待明白怎么回事后,她以十分轻松的口气对我说:没什么,你小时候也抓过地上的土吃。我又急又臊:那您为什么不叫我别吃呀?冷妈妈嗔怪地看我一眼,很自然地对我说:哪个小孩不吃点脏东西就能长大了?

        当时我目瞪口呆,但冷妈妈如此笃定的语气,又让我觉得无从反驳。更奇怪的是,我隐隐约约觉得,也许,冷妈妈说得也有道理。

        这件事我记了很多年,直到我长大后,从事教育行业,在看了很多相关书籍后,我渐渐对冷妈妈朴素、自然的育儿观越来越佩服,大道至简,尊重儿童自身发展规律,不剥夺他们体验的权利,才能有更好的成长。

        回忆起幼儿时光,除了爷爷家,我待得最久的地方就是吴爸爸冷妈妈家。不管我什么时候去他们家,不管他们在忙什么,永远都会对我的到来表现出亲切、自然、接纳,并给予我最宽松的环境和最平等地对待。

        在我读初中时,旧城改造拆掉了老街,那一晚,我一个人又回了一次黑灯瞎火、已成一片废墟的老街,我坐在吴爸爸冷妈妈家所在的巷口,看着对面爷爷家的房子。

        那夜的月光很冷,老街的一切已如这黑乎乎的废墟,面目模糊。而我清楚地知道,我永生永世忘不了这条老街,更忘不掉这里的人和事。

        老街拆掉后,昔日的街坊四邻四分五散,住进了政府新修的几幢楼里,虽然楼房也修在老街的旧址上,可是大家的走动越来越少。

        我长大了,沉重的学业压力也容不得我常常回忆旧日的温情时光,更没有时间去探望曾亲如一家的老街坊,也可能是近乡情怯,我更是一次也未曾主动看望过吴爸爸冷妈妈。虽然有几次,吴爸爸钓了鱼,还专程给我们送过来,在街上看见冷妈妈,她还是像对待小孩子一样亲切地对我笑,关切地问这问那。

        直到上大学后,在爷爷的提醒下,我才扭扭捏捏地和爷爷一起,到吴爸爸冷妈妈的新家去看望了他们。那天,他们很高兴,还是如往常一样待我。当然,我更高兴。

        工作后在外地,更少得知吴爸爸冷妈妈的消息了,只是常在想起他们的时候,在心里默默祝愿他们身体健康,一切安好。

        某晚,我所在的城市下起了不小的冷雨,晚饭后妈妈告诉我,无意中得知吴爸爸已经去世了,冷妈妈现在也离开了老家,去女儿家暂住。

        窗外,风雨甚急,我有点难受。我想,一个人和生养他故乡的联系,无非是与故人的联系,当那些和他关系甚密之人都一一离去,其实,故乡于他而言,也慢慢没有了意义。

        以此文,怀念我的吴爸爸,并祝我的冷妈妈一切好。

        感谢所有爱我的人。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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